冰潔
我睡在天空睡過的地方
不在乎異樣的眼光
吃著五穀雜糧說家鄉方言
堅持嚮往
即使一臉風塵
即使厚實的腳底生瘡
即使永遠不能實現夢想
任孤單的腳步敲碎晝夜
簡單的行囊是流動的家
都市的大樓 仿若碼頭的集裝箱
只能在樓縫裡往上望
夕陽消瘦在城市的巷道
沒有我想要的風光
大街上招聘廣告 女人一樣多
美麗的謊言來自職介所
別人的微笑大瓣大瓣地
在城市上空快活地飄蕩
貧窮割破我的血管
漏走我紅色的熱情
捂住傷痛和饑腸
徘徊在路口
我的心事 越來越滄桑
地平線是阻隔不住的門檻
最快發芽的是我的思想
從公司到工廠
總能撞上些青睞
會打算盤的都明白
我們的汗水最重也最輕
出賣廉價的勞力與智慧
換取吃住及家人的渴望
即使在淒涼的日子
也能笑臉常開
出門在外 自己才是自己的岸
跟心較量 其實是路
獨撐一方沉默的天空
在陌生與熟悉之間遊走
拿得起羞澀的行囊
放不下的
卻是滿身疲憊的經歷
打工的日子
淚灑桑麻 別過老井與村莊
用滿把的角票買一條夢的路途
一個願望全凝聚火車票上
一出車站 即被城市咽了下去
頭頂是硬邦邦的天花板
腳下是提心吊膽的斑馬線
流進擁擠的人群
卻不見一個熟悉的面容
耳邊是陌生的語言
因為陌生 便少了笑聲和相互致意
等候我的
只是望不盡的天涯行程
流浪的歲月註定了青春的顏色
鮮嫩裡塗滿飄蕩與蒼茫
饑餓居留問題 與我相親相愛
見一張招聘廣告 眉毛便舒展
硬是用山裡人驕傲的性格
將城裡人打量的目光抬了起來
成了憑人使喚的工具
身價在這裡定格
朋友來自五湖四海 腔調離奇古怪
日出而作 日落未息
每天用方言同這個城市艱難地對話
滿眼是單調的風景
加班成了常吃的菜
惟有在繁瑣重複的工作中
把情感和無奈收藏
老闆的臉 盡是一些艱澀的字眼
歡快的翅膀總是剛展開又折起
總多想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或者揉碎憂鬱和委屈
漸漸熟悉音樂和流行色
一滴滴汗水變成的鈔票裡
我孤寂的影子 拖得很長
雁來雁去 在天空啼痛了思念的眼睛
儘管故鄉的風景
在記憶裡已經變淺
親人的名字
卻何樣的溫柔與端莊
每次郵寄 總嫌信封太短
裝不下長長的牽掛
不是我不想回家
只是 我的夢還沒有裝滿行囊
打工的心事
打工的歲月是單調的家
難得一片悠閒
日子過得不實在
卻總想與人競賽
我便在上班和下班的夾道中
生長
城市湛藍的天空裡
綴滿我勤奮的補丁
無論經歷多少崎嶇和波濤
我的心 卻在失望中變得堅強
笑傲艱辛是我的本色
總以一種匍匐的狀態
保持渺小的存在
用充滿自尊的衣著
抵禦著市井冷熱無常的風
我知道 前邊的路還長
於是 學走城裡人的步子
追趕城市的速度
用普通話喬妝鄉音
我蹩腳的發音
常令人撲哧發笑
生活強迫我做出種種應酬
好表情被人折疊或塗改
在燈光輝煌中
在燈紅酒綠中
高腳杯 左晃 右晃
晃不出我的夢想
外來工是我通用的名字
付出的血汗太多太多
每次工錢都是少數
存不了錢
卻又不想回家
心甘情願流浪
這就是打工的無奈
做自己的太陽
沒有誰想被誤會
也沒有誰想受委屈
淚濕眼眶
卻不是因為悲傷
微笑中 透露著迷茫
世間的路太長太長
風景總變換著四季
一生輾轉 風雨相伴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我只知道 光在前方
我不會取悅於任何人
就像我從來不知如何取悅自己
有些話 不知跟誰說
有些酒 不知和誰喝
你居心 我無心
而我像個無助的孩子
四處張望
身影在孤燈下徘徊
月光在街角裡卑微
清風吹過的
不是塵埃,是感慨
許多話 已不想再說,
我失去什麼
我從未算過
把一段心事
放在手掌心 滿眼疲憊
一把辛酸淚
誰解苦與澀
我多想變作一隻小鳥
飛到高高的雲霄
聽不到人間的喧鬧
哪怕渾身是傷
也要做自己的太陽